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本文作者：新城新雨

1775年4月6日，在乌拉圭河畔的亚佩尤（Yapeyú）小镇中，搬来了一家新住户，主人叫胡安·德·圣马丁（ Juan de San Martín）。他那一口标准的西班牙语，说明他早年居住在伊比利亚半岛。在这个小镇里，老胡安以军官的身份担任了当地的副都督。1778年2月，家中诞生一个新的生命。在此之前，他已经有了三子一女，这是他的第四个儿子。他给孩子取名为何塞·德·圣马丁（José de San Martín,1778—1850）。那时，谁也不会想到，这个名字将震动整个南美。

[1]圣马丁，南美西班牙殖民地独立战争的领袖之一。与玻利瓦尔一起被誉为南美洲的解放者

亚佩尤位于拉普拉塔与葡属巴西的边境，因此时不时会与葡萄牙人产生冲突。老胡安身为职业军官，又是地方要员，自然就成为了领兵对抗葡萄牙人的不二人选。老胡安喜欢向家人讲述他对抗葡萄牙人的事迹，这使得年幼的圣马丁十分向往军队。1784年，一家人搬至西班牙，圣马丁在西班牙首都马德里的一所神学院中接受教育。1789年9月，年仅11岁的圣马丁加入了军队，在穆尔西亚团服役，随后在北非同摩尔人作战。在此期间，圣马丁作战勇敢，办事认真，得到了长官的赏识，在1794年时便升任少尉。

圣马丁从军的这些年，西班牙正处于一个多事之秋。1793年至1795年，西班牙与法国爆发战争，圣马丁被调入阿拉贡地区。1796年，西班牙倒向法国，向英国开战。圣马丁再次回到穆尔西亚团，并跟随部队进入西班牙的地中海舰队。1797年2月14日，西班牙地中海舰队在圣文森特角同英国海军展开激战。此战过后，西班牙舰队遭到了沉重的打击，海军实力大不如前，失去了打破英国海军封锁的能力。但对于年轻的圣马丁而言，他得到了一个开阔眼界，学习海上作战经验的好机会。

1801年，法国迫使西班牙加入对葡萄牙的战争。西班牙的经济、军事实力再次受到削弱，社会动荡不安。1808年，法军在拿破仑的率领下入侵西班牙。在西班牙抗击法军的战争中，圣马丁参与了一系列重要的战役。7月，圣马丁参与了西班牙抗法战争中的拜伦战役。在此战中，圣马丁作为联络官，多次穿梭于战场，为西班牙军的胜利作出贡献，因而被授予中校军衔。有着这样的军功，圣马丁如果留在西班牙军队中，想必日后的军事生涯也定是一帆风顺。然而他却突然辞去了职务，离开了西班牙。

[2]1808年，拜伦战役

早在圣马丁进入地中海舰队作战时，他所属的部队曾驻扎在加的斯港。在那时，他与许多来自南美洲的进步人士交往，这些人显然影响了圣马丁去参加争取故乡自由的战斗。他加入了南美洲的秘密社团“劳塔罗”①。

[3]圣马丁乘坐英国舰船“乔治·坎宁”号返回南美

1810年下半年，拉普拉塔地区宣布独立的消息传到西班牙。圣马丁等人决定返回故乡参加战斗。1811年，圣马丁借口去秘鲁处理一些私人事务，在得到了军队长官的离队许可后，立刻乘船前往南美。不过目的地不是秘鲁，而是布宜诺斯艾利斯。

1812年3月，圣马丁等人抵达布宜诺斯艾利斯，在蒙得维的亚包围战中身先士卒，立下战功。1813年，他又成功挫败了西班牙保王军对布宜诺斯艾利斯的入侵。在贝尔格拉诺远征上秘鲁失败后，圣马丁又率军在图库曼接应贝尔格拉诺。1814年1月，他继贝尔格拉诺成为了北方军的统帅。

[4]图库曼战役后，贝尔格拉诺将北方军交给了圣马丁

圣马丁在长期的战斗中认识到，仅在一两个局部地区胜利是不能保证独立事业成功的。要取得彻底的胜利，就必须要先摧毁西班牙在南美洲的堡垒——秘鲁。他又认为要实现目标，不能走贝尔格拉诺的路线，上秘鲁不仅交通不便，当地人也更倾向于西班牙。经过多方考量，圣马丁制定了由阿根廷西部翻越安第斯山脉，先与智利的爱国军一同解放智利，然后再由海上进攻秘鲁的计划。

为实现这一宏伟的计划，他以健康不好为由，辞去北方军总司令的职务，出任阿根廷西部安第斯山麓的库约省省长。1814年8月，他抵达库约省的门多萨城。此后很长一段时间，他的全部精力都放在准备工作上，他详细考察了安第斯山脉的地形气候，开办兵工厂，生产适合高山行军的大炮、步枪和制服；在门多萨城外建立兵营，训练军官与士兵；圣马丁宣布解放所有奴隶，这使得大批黑人也参加到队伍中。

[5]圣马丁解放智利战役图（朱育莲绘）

就在圣马丁积极准备解放智利的远征时，智利的形势却急转直下，变得十分严峻。由于智利独立运动领袖贝尔纳多·奥希金斯（Bernardo O'Higgins Riquelme，1778—1842）与何塞·米格尔·卡雷拉（José Miguel Carrera Verdugo，1785—1821）之间产生分歧，给保王军提供了可乘之机。秘鲁总督派遣马里亚诺·奥索里奥（Mariano de Osorio,1777—1819 ）将军率军进入智利镇压独立运动。智利爱国军虽然作战英勇，然而，因为领导人的一意孤行和指挥失误，智利爱国军连战连败。9月，保王军进抵爱国军最后一个大城市——兰卡瓜城（Rancagua）。奥希金斯率部在兰卡瓜城与保王军交战，在力量悬殊、弹药用尽而无后援情况下坚守阵地近三十个小时，爱国军战败撤退。奥希金斯只得率残部穿过安第斯山脉，投奔了圣马丁。

[6]贝尔纳多·奥希金斯，智利独立运动领袖，在战斗中经常身先士卒，因此多次负伤。

圣马丁热情地接待了奥希金斯，并邀请他加入远征军。智利在这时重新被西班牙征服，加上秘鲁这座西班牙堡垒。此时，西班牙已经完成了对拉普拉塔的战略包围，奥索里奥正在准备军队，随时会越过安第斯山脉进攻库约省。很多人建议圣马丁放弃远征，转而做好防守工作。但圣马丁始终坚定自己的想法，他设法得到了掌权的普埃雷东的支持。在一系列准备工作完成之后，1817年1月18日，远征军离开门多萨，正式出征。

此次远征由圣马丁亲自领导。军队总数达5000人，其中有2900余名步兵，800名骑兵，1200名志愿兵及其他人员。在这5000人中，有三分之二的黑人。远征军还配有1600匹马、7300头骡子和260门大炮。显然，要使庞大的辎重和军队翻过终年积雪、高达1300英尺的山脉，不是一件容易的事。

圣马丁的基本战略是：在越过安第斯山脉后，大军直扑圣地亚哥，将智利的保王军截为两段。为实现这一战略，圣马丁将军队分为两支，一支由胡安·德拉斯·赫拉斯将军率领，目的是通过南部的一段路程较短的隘口进入智利，并吸引敌人的注意力。另一支由圣马丁和奥希金斯率领，部队取道北面的、路程较长的隘口进入智利。所有的行动都以宣传和在部队前面的间谍散播虚假消息来作掩护。

圣马丁带领远征军成功穿越安第斯山脉，完成了一次伟大的军事壮举。间谍成功使保王军错误地判断了他的行军路线。两支军队在预定时间于预定集合地圣菲利普（St.Felipe）会师。智利总督马科·德庞特(Francisco Marco del Pont)匆忙间只集结了1500人的部队前去查卡布科(Chacabuco)高地设防。

[7]圣马丁（左）与奥希金斯（右）一同翻越安第斯山脉

1817年2月12日，双方正式交战，圣马丁决定在保王军立足未稳时展开进攻。大军兵分两路，一路由奥希金斯指挥，正面进攻敌军；一路由阿根廷将军米格尔·索莱尔(Miguel Soler)指挥，从侧翼进攻敌军后方。在远征军两面夹击下，保王军溃败，马科·德庞特被俘。两天后，圣马丁和奥希金斯进入圣地亚哥。作为解放者，圣马丁和奥希金斯受到了居民的欢迎，智利的爱国者推举圣马丁为智利的新领导人，但圣马丁谦逊地拒绝了，于是人们便推举了奥希金斯为领导人。1818年2月，在纪念查卡布科战役胜利一周年时，奥希金斯在众人欢呼声中，升起了智利的国旗，对外宣布智利正式独立。

同时，秘鲁新任总督华金·德拉佩苏埃拉（Joaquin de la Pezuela,1761-1830）再次派遣奥索里奥将军由海上进入智利南部。当地爱国军误认为保王军数量众多，决定向后撤退，但士兵缺少经验导致混乱，被保王军乘机偷袭而溃败。1818年3月19日，圣马丁和奥希金斯在坎查·拉亚达(Cancha Rayada)迎击保王军。这一次保王军人数处于劣势，准备采用夜袭战术。圣马丁为防备敌军偷袭而指挥大军转移。正在此时，保王军发起进攻，爱国军顿时阵脚大乱。圣马丁奋战得脱，奥希金斯左臂负伤，暂时离开军队，爱国军被迫北撤。但奥索里奥并未乘胜追击。圣马丁利用这一喘息之机来修整军队，率军退至圣地亚哥外围的小镇迈普(Maipu)。

[8]1818年2月18日，在欢呼声中，奥希金斯升起智利国旗，宣布智利独立

1818年4月，两军于迈普再次对阵。双方各有5000人，但爱国军新败，士气低落。战斗开始不久后，爱国军发起进攻，遭到保王军的顽强抵抗，不久爱国军左翼崩溃，战局向保王军倾斜。为挽救局面，圣马丁将预备队投入战斗，并以猛烈的炮火迟滞保王军前进的步伐。此时，之前负伤的奥希金斯率援军投入战斗，彻底打垮保王军，奥索里奥只身逃离战场。战斗历时六小时，保王军阵亡2000人，被俘3000余人，而爱国军只损失了1000余人。经此一役，西班牙在智利境内的残余军队被歼灭，在智利的势力荡然无存，智利全境得到解放。

[9]迈普战役胜利后的圣马丁与奥希金斯

智利解放后，圣马丁又着手进行解放秘鲁的工作。为了得到更多的援助，圣马丁返回布宜诺斯艾利斯，同时派遣代表前往美国面见总统詹姆斯·门罗（James Monroe，1758—1831）,以寻求援助。这时，曾大力支持远征的普埃雷东以财政紧张为由，一再推脱，圣马丁以激烈的言辞致信普埃雷东。由于圣马丁拥有极高的声誉，普埃雷东最后只得表示，愿尽力提供援助。不过，能提供的援助比圣马丁期待的要少得多。前往美国的代表只受到了国务卿约翰·昆西·亚当斯（John Quincy Adams，1767—1848）的接见，只能从美国买到两艘小型军舰，显然还不足组建一支可以与保王军抗衡的舰队。面对这种局面，圣马丁只得寄希望于智利。

[10]返回布宜诺斯艾利斯的圣马丁在国会中受到热烈的欢迎

看起来难以承担这一重任的奥希金斯，却十分果敢地承担这项任务，十分坚定地支持圣马丁的计划。如同门多萨市民支持过智利解放一样，智利通过征收特别税来筹集军费，国库中很快就积累了55余万比索。为了解决远征军的运输问题，奥希金斯从英国购买了一艘巡洋舰，加上改装了两艘从西班牙俘获的军舰以及从美国购得的两艘军舰，组建了智利海军。奥希金斯还聘请了英国海军军官托马斯·科克伦伯爵（Thomas Cochrane，1775—1860）任舰队最高指挥官。科克伦一到任便带领舰队在太平洋上四处搜捕西班牙船只。

[11]托马斯·科克伦，英国皇家海军少将，法国人称其为“海洋之狼”。

一切工作都在按照原定计划进行。但圣马丁却因健康原因，不得不回到门多萨，靠写信来发布命令。在这期间，布宜诺斯艾利斯命令圣马丁将远征军撤回，镇压内部的叛乱和反对派。先前当政的普埃雷东已经去职，内部各派力量之间的分歧和矛盾一直没有得到解决。图库曼省甚至发生了叛乱，叛军不仅解除了省长的职务，还逮捕了贝尔格拉诺。面对这种局面，是服从命令指挥军队去镇压反对派、平定内乱，还是将这支军队用于解放事业？圣马丁给奥希金斯的信中这样写道：“一个可怕的责任正落在我的身上，但是，如果不进行对秘鲁的远征，那么一切都将被魔鬼夺走。”为表明决心，他对外宣布：“圣马丁将军永远不会叫自己的同胞流血，他永远对独立事业的敌人拔出自己的战刀。”

不过，圣马丁还是希望能以个人的声望对国内的反对派施加影响，希望他们能顾全大局，停止内耗。但是，他的努力不是徒劳，就是收效甚微。焦虑、烦恼加重了他的病情。先前威风凛凛的将军，现在竟然连马都骑不上了。这一切击垮他了吗？没有，圣马丁早就将自己的家人送回布宜诺斯艾利斯，他本人也决定前往智利，为远征做最后的准备工作。一队士兵用担架轮流把他抬过了安第斯山脉。

1820年2月，一支24艘舰船和1600名水手的舰队已经准备就绪。8月，圣马丁率领4400余名士兵（1800名智利人、2310名阿根廷人、330名各国志愿者）和各类辎重在瓦尔帕莱索（Valparaiso）登船，向秘鲁进发。奥希金斯亲自前往送行，并指着最后登船的四人向所有人宣告到：“三只小船给予西班牙人新大陆的主权，而他们将从西班牙人手中把这种权利夺回来。”

①劳塔罗是智利印第安部族首领，在反抗西班牙殖民侵略的战斗中牺牲，被誉为“智利民族之星”。南美独立运动的先驱者建立以他的名字命名的秘密革命团体，进行推翻殖民统治的斗争。

参考资料

[1]雷蒙德·卡尔（英）·《西班牙史》

[2]乔纳森·C·布朗（美）·《阿根廷史》

[3]艾·巴·托马斯（美）·《拉丁美洲史》

[4]李春辉、徐世澄、苏振兴·《拉丁美洲史稿》

[5]本杰明·吉恩，凯斯·海恩斯（美）·《拉丁美洲史（1900年以前）》

[6]约翰·L·雷克特（美）·《智利史》

[7]南开大学历史系世界史教研组·《拉丁美洲民族解放斗争简史》